自制计算机俱乐部第一次大会定在1975年3月5日,地点是孟洛帕克市弗伦奇家的车库里。这天晚上,一群成份不一的计算机爱好者坐在水泥地上观摩了MITS公司刚刚寄到鲍勃·阿尔布莱赫特手里的牛郎星计算机。与会的30来个人是个大杂烩:有惠普公司的工程师、有零件销售商、有自由软件编程人员,还有再生教派的基督徒……总之,什么人都有,这从各个方面为计算机革命准备了条件。他们都被放在车库前的折叠桌上的牛郎星计算机给迷住了。闪烁的指示灯、钢铁做的外壳,啊,真是棒极了。 与会者中,有一个名叫斯蒂夫·唐皮埃尔,他是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校园里的劳伦斯科学礼堂得知召开这次会议的消息的。他去过MITS公司的办公室,他简要地解释了为什么MITS公司交货这样迟的原因:公司接到的订单像潮水一样,他们没法全部满足订货要求。这个说明使得另一个与会者鲍勃·马什陷入了沉思。马什当时正在为伯克利的一个地方电子元件商店打零工,他就是在那里得知这次会议的消息的。看到牛郎星计算机并意识到它会带来多少利润之后,刺激他产生了获取高额资本利润的想法。如果MITS公司顾客的订单都不能满足,谁能指望它能生产出扩充卡呢?既然存储器卡是一个关键的附加产品,它不是有一个很大的市场吗? 马什说干就干。等到他返回伯克利时,他开始计划开办一个公司。他和盖里·英格莱姆一起开办处理器技术公司。一个月后,即1975年4月2日,在自制计算机俱乐部第二次大会上,马什散发了一份传单,阐明处理器技术公司的目标:为牛郎星计算机生产扩充存储卡。 马什急需他的企业获得成功。他租的房子到期了,但他没有钱付租金。他必须开始出售扩充卡,不然他还没有开张就要关门了。慢慢地,有了订单,开始有了点钱。马什在一家新办的计算机杂志《字节》上登了一则l/6版的广告。广告登出后不久,处理器技术公司就忙得四脚朝天了。 现在马什必须满足订货要求了。他认识到,自己能想出好点子,但不是第一流的工程师。因此,他求助于一个伯克利的激进主义者李·费尔森斯坦。当时,费尔森斯坦因为他在阿尔布莱赫特的PCC杂志上发表的一篇评论而跟这个业余爱好者群体在闹别扭。在这篇文章里,他大肆吹捧牛郎星的优点却避而不谈其存在的大量缺陷。不过他很快又写了一篇续文详细列出了这种机器的每一种毛病并提供了如何改进的详尽意见。结果,他收到了来自牛郎星计算机用户的大量信件,要求替他们修理、改进机器。 当马什问费尔森斯坦是否愿意加入处理器技术公司时,费尔森斯坦拒绝了。他说,他对美国资本主义的那一套东西不敢兴趣,只信奉纯洁的工程学研究。于是,马什转而请他担任公司顾问,费尔森斯坦答应了。到1975年夏天,处理器技术公司开始为牛郎星计算机生产确实可用的存储器升级卡。而MITS公司呢,它的扩充卡还被不断的缺陷和错误所困挠。 此时斯蒂夫·唐皮埃尔——那个在自制计算机俱乐部第一次大会上指出MITS公司为什么会推迟交货的小伙子——终于收到了牛郎星计算机的全套部件。他连续干了30个小时才使得它能够运转。接着,他输了几个小程序——因为这台机器的存储器容量只能处理这么多,但是他充分利用每一点存储空间。 按了几百次开关,输入了一行又一行的指令之后,唐皮埃尔觉得,可以在自制计算机俱乐部的下一次大会上向同伴们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了。他请求给他一会儿功夫展示他的最新程序。他把一台小型便携式收音机放在计算机上面,联上线,然后按动了电源开关。指示灯亮了,机器沉静了一阵子之后,忽然,一首歌曲从收音机的小喇叭里飘了出来。绝对没错,是甲壳虫乐队演唱的《山上的傻子》,大家都惊呆了。价值397美元的计算机居然会唱歌! 唐皮埃尔的发现非常偶然。他发现,牛郎星计算机里不同的存储器地址单位会在他的小型便携式收音机里产生不同的频率。他满怀激情、坚韧不拔地干了整整一个札拜,终于搞清楚了怎样使得牛郎星计算机能够播放这首歌。大家都呆若木鸡。这首歌放完之后,计算机沉静了一会儿,接着开始播放另一首歌“雏菊”,一般都认为,这首歌是计算机播放的第一首歌——50年代末在贝尔实验室——也是电影《2001,太空史诗》中的计算机HAL在死之前播放的最后一首歌。当这首歌播放完时,房间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唐皮埃尔详细解释了原理。这是一个全新世界的开始。但这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炫耀。 到1976年早期,十几家竞争公司进入了爱德华·罗伯茨未能覆盖的市场,比如 Cromemco公司(它生产图像显示卡和最终用于大多数显示天气图的计算机)、肯塔基弗里德计算机公司。天体公司、北极点计算机公司等等,还有很多扩充卡生产商和计算机成套零件生产商,包括两个小伙子搞的一个奇怪的设计。这两个人为了资助这一项目,卖掉了一台惠普计算器和一台大众汽车。他们把自己的产品叫苹果计算机,并在自制计算机俱乐部公布了他们的苹果I型设计。 鲍勃·马什的处理器技术公司现在银行里有了很多钱。在ProcTech(处理器技术公司的绰号)转向另一个新领域——出售自己生产的计算机Sol——之前,它卖掉了差不多1000块扩充卡。 Sol电子计算机是1976年和1977年推出的几十款小型电子计算机之一。它以《大众电子学》的编辑莱斯·所罗门(Les Solomon)的名字命名的。所罗门被认为是业余爱好者电子运动的推动者。对马什来说,这种做法不仅是一种赞誉,更是一种政治手腕,目的是保证Sol机能够出现在这家杂志的封面上——它果然登上了1976年的《大众电子学》杂志封面。Sol机也确实值得关注。这款机型以全功能键盘和监视器设计为核心建造,是市面上第一台整装机。它在背面有外接卡插槽,在出售之前就已安装完毕,能够随时使用。它不需要进行焊接或连线,因此拓宽了市场。 但是它还是遗漏了一个环节:没有装上编程语言,无法扩充功能。无论用户有多么热情,扳弄转换开关总是一件容易让人疲倦的事情。能够更有效地发挥机器能力的编程语言还有待开发。 为了满足这一需要,罗伯茨决定采用已有的最简单语言——BASIC,即初学者通用符号指令代码(Basic All-Purpose Symbolic Instruction Code)的英文缩写。BASIC是1964年由达特茅斯大学两位数学教授约翰·科梅尼和托马斯·库尔茨开发成功的。约翰·科梅尼是一个匈牙利移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和约翰·冯·诺依曼一起为研制原子弹做数学方面的工作。这个简单的编程语言开始用来教本科生,后来为了使别的学校也易采用,发明者将其版权献给了社会。 罗伯茨放出话去,他要买下并向用户提供阿尔伯克基出现的第一种实用的BASIC编程语言工具。1975年春季的一天,也就是牛郎星计算机开始出售的几个月之后,他接到一个从波士顿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声称,他和一个朋友已经设计出一种BASIC语言,可以在MITS公司的硬件上运行。它将可以编写牛郎星专用的程序。但这时候,罗伯茨还不太相信,因为很多业余爱好者曾向他许下同样的诺言,但接着就没有了下文。然而几天之后,一个红头发的23岁小伙子——保罗·艾伦挥舞着他从波士顿拿来的一个纸带,冲进了罗伯茨的办公室。要运行它,需要有一个1000字节的存储卡(当时尚未研制出来)、一个纸带读取器(也未研制出来)、一个键盘和电传打字机的结合物以便输入命令并打印出结果(由另一位业余爱好者研制,但尚未完成)。 所以毫不奇怪,当人们在实验室里刚研制出来的一台可运行的改进型牛郎星计算机上运行这一程序时,程序虽然被读取了,但很快就死机了。一天以后,来了一屋子的工程师,企图对这个程序进行调试,使它开始运行,但它显然还没有准备成熟。但无论如何这是前进了一大步。编程语言使得工程师和用户们不必直接和牛郎星计算机的硬件打交道了。只要以词组形式如GOTO(意思是到某一地址)输入一串串编程语言,代码就可以输入基本程序。和以机器代码形式(一般称为汇编语言)输入成串的二进制命令相比,这向前迈出了一大步。艾伦创造了这种BASIC编程语言,但他甚至连一台牛郎星计算机都没见过!这一点给罗伯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艾伦和他的编程伙伴只是简单地从在达特茅斯开发的那种BASIC语言中吸收所有的命令,然后将其中的大部分命令用到牛郎星计算机上。“虽然原始,但我们终于有了一个编程语言。”罗伯茨回忆说。 罗伯茨以每年3万美元的薪水雇艾伦做他的软件副总裁,3万美元在当时是一个天价。然后,他还和艾伦以及他的编程伙伴,哈佛大学的一个叫比尔·盖茨的在校生达成了一项交易。协议的实质是MITS公司将销售这种语言,并向艾伦和盖茨付高达18万美元的版权使用费,但MITS公司将完全拥有它。1975年3月,艾伦和盖茨两人与MITS公司签订了一项许可证协议。最初的交易是把这两个人作为个人看待的,但到了第二年两个人建立了一种更正式的合伙关系——他们组建了Micro-Soft(微型—软件)公司。因为艾伦在MITS公司还有一份全日制工作,所以盖茨获得了2/3的所有权。作为合同的一部分,微软(Micro-Soft)公司(后来公司小写了名字中的S字母并去掉了连接号)同意对该语言做进一步开发、改进并调试它。然而,由于盖茨还在上大学,而艾伦又要处理MITS公司办公室里开始雪片般飞来的业余爱好者软件,开发的努力没有取得什么进展。最后,MITS公司雇用了一批职员——其中包括盖茨,他于1975年夏天就被雇用了——并专门买了一台用于软件开发的DEC计算机以完善BASIC语言。“很多拿MITS公司工资的人开发出了BASIC语言。在我看来,毫无疑问,我们拥有BASIC的所有权。”罗伯茨说。他说的BASIC,指的是在牛郎星计算机上运行的那种广为使用的版本。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这一问题后来引发了一场法律大战。罗伯茨声称自己对它有所有权,企图阻止微软公司把同一语言卖给他竞争对手的机器使用。盖茨和艾伦认为自己有权卖给任何人,因为MITS公司已经取消了合同中的一个关键条款——“尽其最大努力向其他计算机生产商出售程序”——当时,罗伯茨意识到编程语言是一个关键的竞争优势。这场争执在盖茨和罗伯茨之间造成了不合,这种不合一在延续至今。 后来,在尘埃落定和罗伯茨已经离开公司之后,他从几个软件开发者口里听说,他们曾向公司提供更先进的程序。罗伯茨说:“艾伦派一个家伙来见盖茨;盖茨用5000美元从他手里买下那个程序,然后转身就把这个程序以15000美元外加一笔版权使用费卖给了MITS公司。每个带着编程语言或软件来见我们的人都被这两个家伙占足了便宜。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这样做。” 然而,这不是罗伯茨在软件问题上犯下的最大错误。令自制计算机俱乐部的业余爱好者们怒气冲天的是,罗伯茨居然想为他捆绑在存储卡里的软件收费!这是这些理想主义的工程师、相信自己能通过计算机改变世界的人绝不能答应的。如果有人买了标价600美元的1K存储卡,BASIC就包含在这张卡里。而这种软件的纸带版本的单独价格是500美元。这就违反了当时风行旧金山湾地区的有福同享观念——特别是这些工程师中许多人自己还在卖存储卡的时候。 1975年夏天MITS公司的蓝天鹅——一台装着牛郎星计算机设备的大货车,开始周游全国,访问了有电子迷俱乐部的所有地方。罗伯茨回忆说:“我们之所以要派出大货车,是因为老百姓都不相信我们的成就。因此,我们认为,如果我们开着车,带着一批能工作的计算机设备周游全国,人们就可以亲眼看看计算机怎样工作,就会说服他们来买。我们还租了一间房子,一般都是假日饭店的房子,装好机器,进行展示。这是一种宣传攻势。人们看了之后都非常激动,他们简直都控制不住自己。我们知道,我们正在做的有点像狂热的宗教宣传。” |